泉/九泉,稱呼隨意
目標是躺著不動,動也不動。
赤井秀一|曹丕
Nicholas Hoult

〈關心則亂〉《十四日歸零》

○ 噗浪AKAM WEEKEND企畫創作投稿:家
○ 背景音樂是Alan Walker的Faded,或許應該說,是這首歌讓我有了〈突襲美國公民〉以來的整個故事。
○ 再說一次,我真的是赤井粉,真的(不要加粗
○ 會痛,閱覽注意。

○ 延續很久以前的前一篇〈鬼迷心竅〉(並且推薦有空先看,比較能懂發生什麼事


以下正文---



  降谷坐在床邊,看著有點發燒的赤井昏昏沉沉的慵懶模樣,較之平常游刃有餘吊兒郎當的樣子,總有種說不上的違和感。剛剛經歷一番小小的拉扯,才好不容易把這個沉重的傢伙從浴缸裡拖出來,等他龜速地邊打盹邊穿了衣服之後再把人弄到床上。又發現他的頭髮還是有點濕溽,降谷嘆了一大口氣,無奈地拿著吹風機隨便替他吹了頭髮,然後親眼看著又快睡著的他慢慢鑽進被窩裡,裹著棉被蠕動了兩下吸了吸鼻子才稍停。

  「睡一覺起來去看個醫生吧。」

  「不用,吃點藥就好……」

  說罷,赤井似乎打算要起身--但還沒掀開棉被,降谷便阻止了他的動作。

  「你躺好我去拿,在哪裡。」

  赤井聽了也就乖乖躺平,半張臉蒙在被子裡,伸出左手指向衣櫃旁邊挨著牆壁的實木五斗櫃。

  「第二格,黃色標籤的那瓶。」

  那不是應該是放內衣褲的地方嗎。降谷在心裡暗暗的吐槽了這個詭異的收納習慣,但還是很順利的從櫃子裡各式各樣的成藥及急救物品中,找到了應該是退燒藥的藥品。只剩不到半瓶,握在手裡走去廚房倒水的一路上叮叮噹噹地響著,不禁令降谷想著這個人是否總是這樣一塌糊塗地活著。


  「藥。」

  降谷單膝跪在床邊,一手拿藥瓶,一手拿水杯,看著赤井好不容易又從被窩裡鑽出來斜倚在床頭,半瞇著雙眼一臉疲倦的伸出手。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又讓降谷想起了沖矢,跟自己被繞著玩的過往,導致他把杯子遞給赤井時不經覺地用了些力,一點點水灑出來落在棉被上。

  「降谷君還好嗎?」

  「沒事,不穩而已。」

  撒了點小謊來掩飾自己的尷尬。他低下頭,在赤井的目光之中扭開了藥瓶,倒了幾顆藥在他朝上的掌心。降谷的指尖碰到了赤井的手掌,果然有點涼。


  看他和水吞下藥丸,順勢接過空了的杯子,剛轉身下床又低頭瞄了一眼內容物所剩不多的藥瓶,下意識地搖了搖。

  「睡一睡,能醒就沒事了。」

  後頭的赤井從棉被裡露出一雙綠色的眼睛,在被睡意籠罩前直盯著降谷的背影,自然也將他的這個小動作盡收眼底。

  降谷正將藥瓶放回櫃子,聽他一席話輕輕地搖頭,一個問句不加思索地從舌尖竄了出來。

  「如果沒醒呢?」

  問出口的瞬間他也意識到不對,怎麼搞得很像自己很在意這個人的死活。--不,更精準地說,在病人面前講這種話,怎麼樣都是很不得體的。

  赤井停了一會兒。他察覺到降谷突然僵住了的身體,也知道他在這個當兒並不想轉過身來。

  「那麼就恭喜你一償宿願。」

  他笑了笑,說完便翻身將自己埋進厚重的棉被裡,再沒了聲音。


  聽見背後不再有動靜,降谷才終於返身,雙手抱胸倚在櫃子上。

  外頭天色已亮,時間將屆七點。從赤井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,到他終於吃了藥安安生生地的睡下,倒也搗鼓了滿長的一段時間。

  而他不知道的是降谷這一個多小時來忙碌的心理交戰。

  從做了夢發現自己起了生理反應,到發現赤井生病後一連串堪稱照顧的行徑,都讓降谷對自己感到相當陌生。他已經獨自生活太長的時間,好強的個性以及所處的環境,讓他凡事親力親為,與人總是保持著一段無形的距離--那些雙向的關懷,很多時候都只是禮貌上的習慣而已。


  凡事關心則亂,這是他一直以來把守著的分際。


  他揉了揉太陽穴,猜想自己大概是被雷打中了,或是太過放鬆的休假生活導致神經系統生鏽短路,才會在意起他的事情。


  ※


  給自己烤了兩片全麥吐司,泡了一杯拿鐵,坐在餐桌前慢慢地享用著沒有時間壓力的早餐,就算準備上沒用什麼心,卻意外地能品嘗出滋味的細膩。

  降谷坐的那張椅子,是整套同系列的餐桌椅中看起來最陳舊的一張,貌似常常被使用,木椅的椅背部分被磨得特別亮。餐桌的這個位置能看到窗戶,他第一次坐在這裡便相當喜歡,之後也不曾換過座位;偶爾假日的時候兩人一起下廚吃飯,赤井也就是自然地坐在對面的椅子上。

  用過早餐再沖個澡,也不過八點前後。過去的幾天,或許是為了彌補平常操勞工作所缺少的睡眠,他都睡得相當晚,終於醒轉時赤井早已出門,差不多也到了中餐的時點。當他伸著懶腰走向廚房,通常都會看到赤井給他留的烤吐司、荷包蛋跟切好的水果,一旁紙條上則寫著冰箱裡還有什麼飲料。這個男人的早餐沒什麼新意,跟自己早起時準備的和式套餐檔次相差甚多;頭一次看到的時候他還有些不屑,但不知何故,也就這麼一天一天地吃了過來。


  而他現在一點也不睏。或許是清晨發生的一連串事情使然,也可能是因為自己複雜的心理狀態。他想他在明天啟程回國之前該好好地重整一下心情,今天就不出遠門了,最後一天就這麼待著也不錯。


  打定主意,他從沙發上站起,走進赤井的書房。他在高聳的書櫃前微微彎下了腰,試圖從中揀選他買了還沒讀的書--第三層的右側,排著的都是降谷買的書。另外還有一小堆舊書被擺在房間的角落。

  拿出了一本精裝的推理小說,他站直了身子往後退幾步,視線掃過佔據了整排牆壁的大書櫃。


  剛來美國的那幾日,降谷閒著沒事四處走走,逛著就逛進了一間舊書店。舊書店擠在一整排新潮的小鋪子之間,乍看毫不起眼,但是老舊圖書散發出的柔和扎實的味道還是將他引了進去。

  最後他帶了幾本有點年代的精裝書回去,想說閱讀方便就直接堆在客廳的茶几上,自己坐在沙發就這麼讀起來。


  赤井剛進玄關,便看見降谷堆在客廳茶几桌上的一小堆書,和坐在沙發上翹著腳讀書的他。他似乎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,時不時揉著痠痛的脖頸。

  「可以到我的書房看,那裏桌椅的高度或許比較適合你。」

  降谷聞言抬頭。

  「我以為你會介意。」

  赤井只是聳聳肩,然後脫下外套掛在門邊的衣帽架上,走到茶几旁彎身抱起了那一疊書。

  「這些我拿進去了。」


  赤井走進書房也好一會兒了。降谷抬頭瞄了眼時鐘,都過了晚飯時間,赤井沒出來厚臉皮地喊餓倒是有些稀奇。所以他放下書踱進了書房,才發現赤井半蹲在書架前,正從上頭挪出些空位放他新買的書。


  因此在赤井的書櫃之中,被他本人硬是騰出了專屬於降谷的空間。而那些被汰換下的,就零零散散地堆在牆角。

  其實他們的生活也是這樣。共用的書櫃、共用的雙人床、共用的洗髮精和香皂、特意添購的棉被、新打的鑰匙、為了符合烹飪習慣而大老遠找來的電子鍋、每個房間都能看到的降谷買的生活用品。除了這些物質面的磨合,還有允許對方使用自己書房跟電腦,以及在他面前大喇喇地睡著的、心理層面的信任。


  他突然想起清晨時狼狽地回來的赤井。

  「平常這樣的話,會在外頭找個地方睡一覺再回來……」

  這是他當時說的話。降谷腦子轉了轉,最終想到了他說要早點回來一起去百貨的承諾。


  赤井對自己的關心與信任是無微不至的。而令他驚訝的是,一向獨來獨往、對他人總在心中築起高牆的自己,卻不知不覺理所當然的接受了他的一切好意。

  他再退兩步,站在書房的正中間。赤井的書櫃,赤井的桌椅,赤井的文件,赤井的電腦,赤井最開始兩天睡的躺椅。對於從事這樣行業的他們,書房是個遠比臥室還要私密的空間,而降谷居然在這個空間中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。


  那麼,只是在對方生病時照顧一下,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。

  尤其對方是如此在乎自己的人啊。


  ※


  他從櫥櫃裡撈出一個玻璃水壺,清洗過後裝滿了水連著一個馬克杯一起放在床頭櫃上。

  「水在這裡,晚點我煮稀飯,你再吃點。」

  說完轉頭看向赤井。他依舊熟睡著,棉被裹得密密實實的只露出了半張臉。暫時放下成見之後,降谷發覺自己前一晚夢裡的描述竟然所言不假。


  接近正午的時候熬好了稀飯,降谷端了兩碗到臥室,替自己拉了張椅子,然後叫醒赤井。

  「起來,吃飯了。」

  喚了幾聲沒有反應,他稍微使力地推了推赤井,才見他轉醒。赤井揉揉睡眼,剛睡起來的捲髮翹得十分滑稽。

  「稀飯。」

  赤井迷茫的雙眼慢慢的聚焦在稀飯上,降谷看見他的眼睛亮了起來。

  「謝謝你,降谷君。」

  他勾起了笑,接過碗筷,慢慢地喝著熱騰騰的稀飯。

  降谷沒有特別準備其他東西,雖然不是病人但也就坐在床邊跟著赤井一起喝稀飯。安靜的房間裡只有兩人吸吮和哈氣的聲音。

  不一會兒赤井便吃光了碗裡的稀飯。降谷看了他一眼,像是還餓著的樣子。

  也是,大概前兩天執行任務時都沒好好的吃飯吧。

  於是他乾脆把整鍋稀飯端來臥室,又盛了一碗給赤井。見他這樣的吃法,降谷的好勝心似乎也被點燃了,結果就是兩個人解決了一整鍋的稀飯。

  「很好吃,謝謝你。」

  饜足的赤井輕輕地笑著,把碗遞給降谷,然後又窩回了被子裡。

  降谷自己是不覺得有什麼味道,但看見赤井難得的心滿意足的模樣,嘴角也跟著揚了起來。對於掌廚的人而言,最喜悅的事情莫過於對方捧場的把東西吃得一乾二淨。

  「直接睡會胖,你也差不多是個中年大叔了。」

  滿足之餘,也不忘調侃對方。赤井哼笑了一聲。

  「沒關係,這種機會挺難得的。」

  赤井的聲音有點悶,降谷心裡明白他的言外之意,只是垂下了眼。

  「好好休息。」

  說完,他起身,端起鍋碗湯匙,離開了臥室。


  ※


  降谷沒有忘記放假的原因,也沒忘記一時衝動便買了機票飛來美國的根本的理由。

  然而直到回國的前一天,他才真正地面對了來自本心的需求。赤井生病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是一個契機,讓他認知到或許這個人是真的關心自己。

  午餐過後,他想了一個下午,準備了晚餐,然後又想到了睡前。費去這麼多時間看起來有些無謂,但以降谷這樣的性子,突破自己的那道關隘是最困難的事情。只是隔天就要回國了,之後也很難見面--似乎這是最好的時機,對一個外人講述自己的傷痕。


  他躺在床上,聽著身旁赤井熟睡時的呼聲。對降谷而言,這會是一場豪賭,賭赤井會不會醒來聽見他的剖白。


  「他們給我做了心理檢查。」

  降谷的聲音很輕。像是不願吵醒對方一樣的細語,但是他知道,為了自己好,他必須說下去。

  「後續調查的時候,他們在我面前羅列了Bourbon所做的事。雖然幾乎都是由我親自口述,但全部攤開在陽光下的時候,看起來仍然那麼刺眼而不堪。」

  他停了會兒,自嘲地笑了笑。

  「沒有人問出口,但我讀得出他們眼裡的疑惑。他們不懂我為什麼會做到這樣的地步,或者說,身為公安,為什麼做得出這些事,這麼多骯髒的勾當。」

  他歛下了眼,氣息有些不穩。

  「就如同很多年前我問自己的一樣。」


  又是好一陣子的寂靜,赤井呼吸的頻率一如平常。

  「可是直到去諮商的時候,我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問起這個問題了。是我真的成為Bourbon了嗎?還是那麼骯髒污穢的人本來就是我。」

  他閉上了眼睛,一點點淚光從眼角泌出,在昏暗的室內無法折射出光線,但他能感受到淚水的熾熱。


  「降谷零、安室透、Bourbon,這些都是我嗎?我究竟是哪一個人呢?哪一個才最接近真正的我?即使到了現在,我都找不到答案。我發現我已經不認識自己了……」

  這次他停了很久。裹在被窩裡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床單,眼淚不受控地流下。

  「那些善的惡的,都是我這個人曾經對外做過的一切。到底哪一個,才是最好的、才是最應該存在的呢?」


  獨白停在這裡,中間空了很長的一段時間。靜謐的臥室裡只有赤井規律的呼吸聲,以及降谷偶爾吸鼻子的聲音。


  「我想我只是需要一個人聽我說話而已。」


  將自己埋進棉被裡面。雖然痛苦,但能對著一個人深深地掘開自己的傷口,強迫那些積攢已久的化膿流出,然後再曝曬消毒直到癒合--這是諮商師給他的建議,也是他明白自己跨出下一步之前必須得做的事情。永遠放任自己舔舐傷口,最終只會形成逃避。

  然後他找上了赤井。雖然初期帶了點利用的念頭,但兩周的相處過程,陰錯陽差地讓他意識到赤井永遠是那個關心他、願意聽他說話的人。以前如是,現在亦然。

  雖然他仍自希望著赤井什麼都沒有聽見,沒有接觸到他最脆弱黑暗的一面;但把壓在心底的疼痛一口氣釋放出來的效果,仍然讓他的心輕鬆不少。他悄悄地從被窩裡探頭,瞥向赤井的方向。赤井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,仍然沉沉地睡著。降谷鬆了一口氣,放下心之後睡意襲來,不久便進入了夢鄉。


  等到他的呼吸平穩,赤井才慢慢地伸出手,輕輕地搭在降谷的手上。
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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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UR.
× 真的很想處理降谷的黑暗面跟自我認同的問題,但這方面的學識基本上沒有,所以整個很突兀(跪)之後讀點書再回頭補上。

× 五斗櫃最上面那格放的是毛線帽吧。
× 差一點讓降谷煮香菇雞肉粥www非常Local←日本人除了生病之外不太碰粥類的樣子
× 我一定要說,TBS系日劇《四重奏》真的超好看,男神高橋一生真的讚,毛很多的角色也讚(但他鼻樑變得好高ww)。如果赤井有高橋的聲音,我一定會立刻從赤井的腦粉升級成腦殘粉(沒有人懂

× 接續下一篇〈歸屬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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